從2020年11月開始,趙半狄的總體藝術作品《趙半狄的小窩》從上海出發,途經武漢、南京、廈門、瀋陽、順德、青島、成都等地,於2023年夏天停靠鄭州。這個充滿荒島感的小窩,由毛竹窩棚、竹葉草坪、口罩吊床和窩棚裏的小幅油畫組成,如同一個多功能的場所,被安插到不同的空間裏。趙半狄說,小窩原本是為他自己搭建的一個情緒通道,但逐漸地隨着小窩漂流到不同城市,小窩成了更多人的情緒空間,成了一個「藝術療癒場」,不同的人在這裏留下自己的開心、焦慮、失望、思辨甚至是沉默。每個具體的人如何使用它,定義着它的屬性。如今,搭建小窩的竹葉發黃,口罩吊床也略顯陳舊,但小窩的「療癒空間」還在不停生長。◆文:香港文匯報記者劉蕊河南報道
在鄭州眼瓦庫二樓入口處,一個小小的指示牌寫着「裝置藝術:趙半狄的小窩」。趙半狄說,他不喜歡裝置藝術這個詞,甚至他也不願意用「當代藝術」這個詞彙來歸類自己的作品:「『當代藝術』這個提法無形中阻隔了很多人,別人會覺得,它是藝術,跟我有什麼關係。」小窩最初雖是因疫情而起,因為自己對現實世界的失望而搭建的一個小小舒適的「平行世界」,但不同的人來到卻賦予了它不同的感受和情緒。
「不被定義」的小窩走進社會
自「趙半狄的小窩」停靠在鄭州,有詩人坐在吊床上即興賦詩,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徐方方寫道:「朋友問我怎麼不寫了,我說痛感與快感是我靈感的源泉,我現在比較麻木,並且冷漠,還悶;今天,我來到趙半狄的小窩,心裏的河,開了閘,我想起了我的姥爺,我想他,他已經去世十五年八個月了。」還有一位15歲的初中女生特意隨爸爸從開封趕來參加小窩的聚會,被小窩溫暖的氣息所感染,她不禁釋懷了自己的壓力,她談到學業、朋友,以及對「躺平」的理解。說到某處竟哽咽淚流,父女一時間的共鳴也令在場者動容。這個初中女生說,小窩感覺就是讓人傾訴,尋找溫暖的地方。
趙半狄說:「當代藝術成為招牌且招搖,行為藝術變得狹隘且被濫用,這個時候,我開始接受一些不太藝術的概念,比如『療癒』。儘管這個詞我也不太喜歡,但現在小窩已經自己長成這樣的形式,我可以接受。」策展人杜曦雲說:「『趙半狄的小窩』質樸輕柔,超現實地插入現實中,難以定義,屬於『總體藝術』作品,裝置、行為、繪畫都在其中,所有來小窩的人共同塑造着它。」每到一個城市,面對的氛圍和個體都各不相同,還有可遇不可求的契機,讓小窩的功能一直在變化之中。
鄭州是小窩落地的第10個城市,又是新的環境、新的氛圍。當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正視「抑鬱」,這個主題雖然並非趙半狄有意要探討的話題,但因為近期李玟自殺的新聞,來到小窩的人們便自然而然地探討起它來。所有的話題都是走進小窩的人帶來的。藝術總監化建國提到,趙半狄的小窩很容易在不經意中將個人的情感傾注,這裏彷彿有特殊的氛圍,一旦踏進這裏,坐在這裏,人們就會忍不住想訴說。在他看來,藝術家就是為人民服務的,而趙半狄的小窩則真正做到了為我們每個人服務,只要你記住了小窩,你來表達你的幸福,來表達你的悲傷,表達你的焦慮,小窩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場所。
分享接納然後療癒
生於1966年的趙半狄,是中國先鋒藝術的代表人物之一。從「古典時期」的油畫,到「熊貓時代」的跨界,他媒介多樣的藝術引來無數喝采,也引發不解和爭議。這位在中國社會極為特立獨行的藝術家的作品充滿了先鋒、浪漫、離奇的色彩。而如今,因為小窩,趙半狄的作品又多增添了幾筆溫暖與安全。
「小窩來到鄭州後,有個觀眾來過之後又跟我約定時間要帶母親一起過來,因為她們想要在這裏跟我說一件她們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過的關於自己親人的事情。」趙半狄說,或許來到這個小窩之後,他們覺得藝術是安全的。趙半狄曾經希望通過藝術的形式改變社會,他一直積極努力地在參與社會,了解社會,但他最終得到的反饋是世界不可更改,失望總是不停發生。就像他曾經說過的,他一直在尋找自己,他關注現實,但他永遠不是現實主義者。「我現在唯一能做得就是專注於自己的才華,專注於自己的角色,這是我目前覺得我應該做的。」趙半狄想要建立自己的空間,那是對現實另一種角度的看法,通過藝術的分享功能,這個空間也在某種程度上給別人打開了。
一位一開始質疑小窩具有療癒功能的觀眾在體驗了小窩之後,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小窩很包容,像是母親,像是天空,像是大地,就是接納,接納你的優點、缺點,接納成功的人,也包容不成功的人,接納你的開心,不評判你的所有,所以人在這個地方不自覺地就放下了一些偽裝和盔甲,願意傾訴,願意分享,可能這種情緒和分享被接納和認同了,也就療癒了。